那些岁月求医路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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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医路上爷爷66岁那年,他突然嗓子嘶哑,继而咳嗽、吞咽困难,打针吃药,毫无效果。去省立二院一查,竟然是喉癌转移,失去手术条件,医院已无能为力!

像一个晴天霹雳当头劈来!

从小,爷爷最疼我。记得有一次,爷爷看到邻居孩子吃密果,他没钱买,自己去东山里给小贩挑回一担密果,把差价全换成密果,用衣服兜回家给了我。谁知道,那次爷爷徒步走了三天,路上还遇到山洪,差一点被冲走……闹饥荒的年代,爷爷和奶奶省出自己口粮让我吃饱,他俩却饿得无力下床……上初中我摔伤了腿,爷爷跑着迎到村头二河涯,竟然当众哭出声来……

如今,我刚从学校步入社会一年,还没来得及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,就将眼睁睁看着他与我们生死别离,心里火烧般难受。医院没人的地方跺着脚失声痛哭了一场……为了不让爷爷察觉,我擦干眼泪,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伯父、叔叔一起,陪爷爷回了家。

从此,一面请医生给爷爷打针用药、对症处理,一面由奶奶、妈妈张罗烧香求神,七十多岁的三爷爷也四处打听偏方……虽多管齐下,仍无济于事。一家人沉浸在痛苦、焦急和万般无奈之中。

有一天,听博山广播站张师傅说,长清县归德镇刘官庄一位刘大夫,祖传治癌症,西藏军区曾来人请他乘飞机前往出诊。

我如获至宝,急急忙忙凑了八元多钱,就迫不及待向长清刘官庄出发,想先去了解一下,如果那位刘大夫真能妙手回春,我再和家里人专程去求他来给爷爷治疗。

从博山到刘官庄,来回大约四百多华里,乘车、转车,一天回不来,需要在济南住一夜。医院早就说爷爷的病已无法治愈,可一到济南,我不由自主又去了省立二院,总幻想着会有奇迹出现,能有新药研制成功或新的治疗方案问世……

医院挂号大厅,看到地上立着一块小黑板,上面醒目的几个大字让我眼前一亮:“新到治癌新药”!我一步跨到近旁,仔细把说明看了两遍。这种新药是由民间做豆腐的卤碱制成,有剧毒,有的患者用了有疗效,一个疗程的药费需要三元七角钱。

给爷爷治病的强烈愿望不容我多想,我立即买了一个疗程的药,牢牢拿在手中,生怕错过机会就买不到了。然而,买了药我从长清回来的路费就没有了。长清的传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我,去长清我更不愿放弃,而且一天也不愿推迟。可是,在济南举目无亲,取借无门,我该怎么办?

我在一个旅馆住了一夜“大通铺”。正巧和我邻铺的人知道去刘官庄的路线,详细告诉了我。第二天天刚亮,我直奔长途汽车站,毅然买了去长清的汽车票。

不用数,身上只剩几角钱了。昨夜我已经想好,回来没钱吃饭就勒紧腰带,怎么也能熬过一两天;没钱买车票就在路上拦车,无论是汽车还是拖拉机,怎么还碰不到一个好心司机拉我一段?实在拦不到车,就塌下心走回去,冒险就冒险吧!

一路上,我一直趴在车窗口观察着公路旁的情况,尽量多记些转弯处的标记,以备回来拦不到车,作长途跋涉的打算。一个多小时以后,到了长清县归德镇。我下了车,边走边问,大约走了七八华里,来到刘官庄。因为没吃早饭,又饥又渴。我顾不了这些,立即向人打听那位刘大夫。一问,才知道刘大夫并不在这个村住,这是前刘官庄,刘大夫住在后刘官庄。

在人们的指引下,我继续沿着田间小路,穿过几片菜地和庄稼地,终于到了后刘官庄,找到刘大夫的家,见到了刘大夫。

刘大夫三十多岁,农民样子。他给我倒了一大碗水,我一口气喝了个净光,把爷爷的病情向他介绍了一遍,猜测着他的回答……

万万没有想到,刘大夫听完我的介绍,马上就表示,这病他很有希望能治好,而且说,“我现在就跟你去你家给爷爷治病吧!”

我又惊又喜!同时,一个难题也赫然横在面前:回家我已经没有路费,我自己可以不吃饭、趴车,和刘大夫一起回去可怎么办!我不能让刘大夫也和我挨饿、趴车吧?人家都用飞机接送刘大夫,如果让刘大夫知道我自己连路费都没有,以后再也请不去了怎么办?一时间,急得我坐立不安。

看到刘大夫已经不慌不忙开始整理行装,我满脑子一塌糊涂,额头、手心同时沁出汗水……我借口上厕所,逃出刘大夫家门,争取一个人先冷静一下。

来到街上,真是叫天天不应,呼地地不灵!我下意识浑身打量了一下自己,忽然出现一个念头:我穿着的黄褂子还比较新,这是我出门唯一喜欢穿的衣服,如果把它卖掉,也许能换出两个人的路费来?我立即把褂子脱下来,抖了抖,整理好托在手上。

这是条窄窄的农村老街道,弯弯曲曲,高低不平,两旁立着参差不齐的土坯房子。两头望去,陌生的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。一阵风吹来,街上扬起一缕缕尘土,身上一阵凉飕飕的。我揉了揉眼睛,朝路的一头走去……

忽然,迎面来了一位老太太,望着有六七十岁吧,虽是小脚,却走起路来矫健利索。我迎上前去拦住她,拘谨地问道:“大娘,你买这褂子吗?”

大娘打量了我一遍,接过褂子,展开反复看了一下,问我:“你为啥要卖?”

我把事情的原由向她说了一遍。大娘立刻把褂子还给了我,说:“快穿上吧,孩子!你跟我来吧!”

我莫名其妙地跟着大娘,又回到了刘大夫家。没想到,大娘指着刘大夫对我说:“你来找的这是我儿子。”

随后,大娘吩咐刘大夫说:“这个孩子钱不够了,你先借给他10元钱,收拾收拾给他爷爷看病去吧!”

刘大夫答应着,爬到炕里的窗台边,掀开高高折起、贴靠在墙上的炕席,探身从下面拿出了一张崭新的10元大票子,递给了我。

我接过钱,迟迟捧在手上,不知怎么,两行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……

这天下午,我领着刘大夫几经转车到了我家。第二天,给爷爷进行了治疗。

后来,又听说喜事可以冲走病魔,我匆匆结了婚,希望以此延长爷爷的生命……

然而,各种办法皆无力回天。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,我结婚一个多月后,8月初10,爷爷永远离开了我们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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